作者:張永智

▼ 自序:偷聽咖啡館說話


早不記得從什麼時候開始,喜歡一個人躲在咖啡館裡,偷偷聽著別人說話。

打從17歲那年,摳摳省省地攢了零用錢,等到學校一放了假,就喜歡跑到那時流行的泡茶館兒或者天母的歐式浪漫咖啡館裡晃蕩。

聯考的國文是在那裡背的、三民主義也是在那種環境下啃的,而那個年代藝文青年必讀的閒書,大凡西洋文學中的經典名著 、莫泊桑、尼采、廚川白村、三島由紀夫、芥川龍之介也都是在那裡認識熟悉,當然,還有我曾最愛的赫曼‧赫塞更是在那時那地迷醉咀嚼,想想,在年少青澀的年代裡,能有個咖啡館攪和,還真幸福!

咖啡館,除了拿來喝咖啡、品茶吃蛋糕之外,有時還會拿來發呆做夢!不過,廝混久了的朋友,自然還會知道這類半開放半私密的公共空間,還揉著些教堂告解室的味道,太多不為人知的秘密檔案,每每,都在不期然的狀態下氳氤四散,那些天底下最荒謬、最不可能的奇譚妙事,就會這麼大剌剌地矗在眼前耳邊;最妙的是,我每回聽著刺激處,往往也會跟著流淚,隨之歡笑,兀自沈醉在當事者的悲歡情境中而不自覺,這令人尷尬的怪僻性總是在冷風忽地襲面後,方才稍稍清醒自嘲。

上了研究所以後,修了賴聲川老師的創作課,幾堂課下來,有一天老師突然要每個同學,找個時間躲進咖啡館裡聽些故事來,他說:「聽聽隔壁桌的對話,猜猜他們的生活背景,想想他們的生命歷程,然後故事就出來了!」

賴老師這突如其來的規定讓我感動,我暗自揣想,這莫不是天蠍座所擁有的共同僻性?這下子,杵在咖啡館裡偷聽可是名正言順啦,我日日夜夜興沖沖地閒晃台北街頭,看了順眼的咖啡館便踅步入室,選了個好位置便堂堂坐下,原本還有點兒偷聽別人秘密的羞赧與罪惡感,全給老師的一番創作詮釋給徹底合理化了。

不同的咖啡館裡蒐集不同性質的眼淚,彩色的歡笑絕不會出現在一幢灰色的建築擺設中,濃郁的咖啡香有懷舊味兒的、也有前衛感的,曼特寧咖啡在兩個不同的地方煮起來,味道硬生生的就是不一樣,咖啡館的靈魂各自以其妖嬈的姿態展現並吸引前來一吐為快的各類族群,這現象根本不需歸納分析便如此清晰,我彷彿就像一個貪婪的旅行者,兀自悠遊在這層層疊疊的迷幻空間裡,享受「偷聽」來的故事奇景。

於是,故事一篇篇聽來,卻也應著自己高度參與感的惡劣僻性,變成自己的戲碼,我那天生的演員性格,無可救藥,故事裡的主角一下子是我,一下子是你,諸位看倌請多諒解,原諒我總是貪玩,總是貪戀,總是幻想親身經歷了世間的冷暖悲喜,總喜歡跟著人們放逐那情緒中的高高低低,越過靈魂的險境!

然而,這興味盎然的遊戲單唱獨腳,總讓人覺得還少了一味兒;那日午後,憑坐花漵(幾月前才瘋瘋癲癲召了眾好友們,在安和路巷弄間開的時尚藝術餐廳),才驀地想起了一句老話:「獨樂樂,不若與眾樂樂!」,可不是嗎?這些偷聽來的秘密,倘若不拿出來分享幾回,可怎麼會過癮!?

永智2006/11/05於淡水寓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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